社工主任的斜槓任務

今（2022）年4月初調任臺北榮民總醫院新竹分院，行前總要多方瞭解新的工作環境，即使可直接請益前任院長彭家勛教授，還是得先做功課，網路似乎是最方便的訊息來源。北榮新竹分院的網站頗有年代感，與多家分院網站樣貌相似，可能源自十多年前國軍退除役官兵輔導委員會的補助專案，網頁伺服器數據通訊傳輸依然使用HTTP（HyperText Transfer Protocol，超文本傳輸協定），而非近年推廣較安全的HTTPS（HyperText Transfer Protocol Secure，超文本傳輸安全協定），不少項目內容還停留在當年。網站架構簡潔，版面略顯陽春，或許醫院地處偏鄉，資訊人員不足，內容多距焦於實際的醫療服務。退而求其次，改從網路新聞來瞭解醫院，反而看到很多來自北榮新竹分院的醫藥新聞。

在臺北待了三十多年，難免囿於既有經驗。北榮總院的新聞媒體業務，係由公共事務室（前身為秘書室）的公關組負責，現任曾靖紜組長正是從新竹分院醫務企管室調任。總院公關組編制僅四位，除了撰寫發佈新聞、媒體採訪聯絡、辦理記者會，還需接待外賓、協辦慶典與發行「榮總人月刊」，工作並不輕鬆。來到新竹縣竹東鎮的新竹分院，才發現並非縮小版的榮總。依據2022年度中央政府總預算案，北榮總院的專任人員、契僱人力與勞務承攬人力共有12,913人，新竹分院才755人，僅十七分之一。如此一來，分院諸多例行庶務，不可能各有專司，一人身兼多職，難以避免。

新竹分院裡，秘書室並不負責新聞宣傳業務。資訊組隸屬於醫務企管室，僅有七人，其中一人兼辦全院網頁維護工作。在網站全面更新前，醫院仰賴Facebook（臉書，https://www.facebook.com/VHCT01/）傳播訊息，1,383人按讚，1,500人追蹤，4,836人曾打卡（2022年7月24日數據），尚有努力空間。院方相當重視臉書，責成教學研究中心經營，每週的院部會議裡，首先報告。傳統的新聞媒體業務，在新竹分院竟然是由社會工作室兼辦，也算是另類的社會工作了。新竹分院社工室，除主任外，僅輔導員一人、社工師三人與工友一人，業務包羅萬象：榮民服務、社會工作、弱勢協助、志工招訓、器官捐贈、捐贈處理、醫糾調處、門診奉茶與太平間管理。輔導員與社工師各有所司，新聞媒體公共關係只好落在主任肩上了。

初次見到社工室周慰宗主任，木訥拘謹，很難跟他在新聞媒體的成績聯想在一起。周主任係從軍職退伍轉任公務人員，謙稱社工門外漢，感謝優秀同仁幫忙。行政工作，周主任倒是相當資深，也曾參與退輔會升格為中央二級行政機關（部會級）的改制工作，是長官倚重的幫手。周主任任職新竹分院六年多，每年都為醫院爭取到退輔會評比的新聞文宣工作執行績優機構，也成為標竿學習的對象。周主任毫不藏私，細節訣竅，傾囊相授給其他分院。被問到是否使用中央社訊息平台，利用網路特性，傳遞訊息到各個媒體，周主任一笑置之，拿出手機，展示LINE群組。原來周主任陸陸續續結交七十多位媒體朋友，簡單操作便可達到網絡傳播效果。

現代政府施政，相當重視透明化及與社會大眾溝通，退輔會也訂定有「所屬機構提供新聞媒體稿件作業要點」，規範具體作法。實際執行並不輕鬆，若發生影響機構形象的事件，承辦人應在事發兩小時內備妥新聞說明資料，並將處理情形回報退輔會。平時的新聞稿件，也需條列後續的新聞媒體報導，並逐筆轉成電子檔（pdf或jpg檔），傳送至退輔會「新聞文宣工作統計報送系統」，以供審查與統計。退輔會除了列管供稿數與見報數，對於稿件內容亦有規範，例如高齡醫學是退輔會的施政重點，榮民體系醫院每年供稿裡，需有一定的比例屬於高齡醫學範疇。

公務人員任職調動，甚少能離家近。周主任多年軍職與公職生涯，多數時間離鄉背井，週末才回到臺中市霧峰區的家，都快錯過陪兒子成長了。日前剛好有個機會，周主任順利調任至臺中榮民總醫院總務室。派令7月15日生效，為了月底的院務會議報告與業務交接，周主任擬7月27日才赴任。院務會議後與周主任晤談，他還在忙著剛發佈的新聞「臺北榮總新竹分院有溫度的抽血服務」，已追蹤列表四十多則網路新聞條目。感謝周主任為醫院的貢獻與額外的新聞服務，他則歸功於醫院同仁的卓越成就與協助撰稿。佩服周主任勇於嘗試新工作，以他的熱忱，一定很快能駕輕就熟，服務病家與同仁。

家在山巒疊翠間

臺北榮民總醫院新竹分院，背倚五指山，遠眺雪山山脈，層層山巒，直至大霸尖山。清晨山坳，山嵐氤氳，仙氣飄飄。7月15日星期五上午九點整，安寧居家療護團隊準時出發，這天要往山裡去，有兩位個案。

車出醫院大門，向右往橫山鄉，經過合興車站、富貴車站、內灣老街，進入尖石鄉。沿著油羅溪，走120號縣道，到新樂村新樂大橋，轉入竹58線鄉道（水田道路），繼續上坡，馬路從雙線道成單線道，越走越窄，在一個小巷口轉彎，來到第一位個案家。非假日，無觀光車潮，車也開了快一小時。還好戴君竹護理師是當地人，在Google地圖與GPS導航都無用武之地處，一般人真的很難找到山區住家。

雖然事先約好，第一位個案並不在家，可能臨時有事，門戶洞開，只留大黑狗看家。狗兒認得戴護理師，並不阻攔大夥進出房間前後找人。住家所在角落只收得到中華電信的訊號，醫院公務手機簽約其他業者，此處派不上用場。等了一會兒，只好留下字條，繼續往下一位個案家。山區裡，差一個門牌號碼，可能就差一個山頭。回到竹58線，向上前行，轉入一條不起眼的私家小徑，穿過密林，柳暗花明，豁然開闊，來到第二位個案家。平地農舍有時在田中央，山區農舍則可能一座山只有一戶人家。

「Yaki（泰雅語祖母之意，用以稱呼泰雅族女性長者），我們來了。」九十歲的Yaki坐在輪椅上，反應略微遲滯，先前住在竹東鎮上，身體日漸衰弱，希望回到舊家終老。與印尼籍看護工阿妮同住山上，兒子媳婦不時上山補給，還有Yaki口中的好朋友（猴群）每日清晨造訪。住家海拔六百多公尺，即使夏日豔陽高照，屋內仍覺陰涼，空氣清新，不在話下。阿妮來臺多年，閩南語與國語流利，這兩年將Yaki照顧得非常好，平日與Yaki用國語溝通。Yaki如同多數原住民，具有語言天賦，住在鎮上多年，也會客語，受過日本教育，依然可以日語對答。戴護理師檢查Yaki身體、處理頭頂痂皮、清點藥盒剩藥，林宜賢心理師也跟阿妮討論，最後與媳婦交班，結束家訪。

回程裡，手機響，新豐鄉（新竹縣海濱，距山區五十公里）的個案有狀況。戴護理師趕忙聯絡病房，查詢空房，再聯繫主治醫師吳治軒主任（胃腸肝膽科主任）後，回報家屬，請直接將個案送往北榮新竹分院急診室，等候住院。中午十二點整，回到醫院，戴護理師直奔急診室處理後續。相較於臺北市有11家醫院開設安寧療護病房（共126床），新竹地區只有新竹臺大分院新竹醫院（新竹市，6床）與北榮新竹分院（新竹縣竹東鎮，12床）開設，安寧團隊忙碌情形，可想而知。

2009年起，除了癌症末期與漸凍人，八大非癌的末期疾病（老年器質性精神病態、大腦變質、心臟衰竭、慢性氣道阻塞、肺部其他疾病、慢性肝病及肝硬化、急性腎衰竭、慢性腎衰竭）也納入健保安寧療護的給付範圍，相關服務更加供不應求。難能可貴的是，北榮新竹分院安寧療護團隊在廖玉珊護理長領導下，21名成員提供24小時全人、全家、全程、全隊、全社區高品質照顧。北榮新竹分院地理位置關係，服務族群多元，包括原住民、客家人、來自大陸各地的榮民，多年來依個別背景差異，提供不同文化內涵特色的臨終關愛，去（2021）年以「多元族群善終，在地茶花朵朵開」主題，榮獲SNQ國家品質標章「護理照護服務類：護理特色專科組」認證。

近幾年健保在宅安寧服務模式，從醫院安寧團隊到家中訪視（甲類），擴展至由基層診所、衛生所或居家護理所的醫師和護理人員到家中提供安寧照護（乙類）。幽谷伴行，對於家屬與醫護人員都是難以承受之重，甚少診所加入行列，山區服務，更是讓人望而卻步。以前在北榮總院時，不少個案住在鄰近的陽明山區，平時家訪，都有合作的計程車隊代步。護理師曾言，一趟陽明山，半天山間巡迴，下了山來，頭昏腦脹，食不下嚥，難以聚精會神。相形之下，新竹分院更加刻苦。

以尖石鄉為例，面積遼闊，廣達527平方公里，佔新竹縣三分之一，鄉內海拔一千五百至三千公尺高山林立，交通不便。後山地區玉峰村的司馬庫斯是臺灣最深山的原住民部落，直至1979年才有電力供應，1995年對外道路修築完成。健保安寧居家服務，病人需支付醫護人員訪視來回計程車費用。平地到尖石鄉前山地區的叫車車資，單趟需一千兩百元，一般民眾難以負擔。北榮新竹分院司機有限，免費醫療公務專車亦不合適行駛山間，戴護理師只好自駕私人轎車，服務族人。

三個月前履新，護理部業務報告，會議裡護理長怯生生詢問，可否補貼居家護理師油錢。乍然聽聞，啞口無言，鼻酸眼濕，萬般不捨。醫院再窮，也要想辦法。行政院主計總處訂有「國內出差旅費報支要點」：凡公民營汽車到達地區，除因業務需要，經機關核准者外，其搭乘計程車之費用，不得報支；駕駛自用汽（機）車出差者，其交通費得按同路段公民營客運汽車最高等級之票價報支，但不得另行報支油料、過路（橋）、停車等費用；如發生事故，不得以公款支付修理費用及對第三者之損害賠償。縱使醫院可支付油耗，也補貼不了車耗、體耗、心耗。

山中縱目四望，一山還有一山高，雲深不知處。北榮新竹分院安寧居家療護團隊，目前只服務到尖石鄉前山地區，到後山地區的秀巒村與玉峰村，路途險峻，往返還要多出二至四個小時車程，尚待克服。山區住民，樣樣弱勢，在地安養，何其困難，何其悲壯，何其淒涼。

偏鄉慘業

今（2022）年4月春假連四天，前一天星期五下班時，調職派令發佈，接著一夜無事。隔天清晨六點整，臺北榮民總醫院婦女醫學部主任王鵬惠教授來電。在中華醫學會雜誌編輯部裡，與王主任共事二十年，知道他是優秀的外科醫師，生活作息規律，每晚九點就寢，早上四點起床。電話談話一如手術般，單刀直入，毫不拖泥帶水，道完恭喜，直言玉里分院有狀況，總院婦女醫學部目前支援新竹分院的人力，擬調至花蓮。

近幾年臺灣醫界有所謂「四大皆空」現象，指以往四大熱門專科（內、外、婦、兒）招不足住院醫師，其中又以婦產科最嚴重，原因為工作時數長、經常值夜班、容易有醫糾、薪資不夠高。2009年時，王主任就曾撰文刊登於American Journal of Obstetrics & Gynecology（美國婦產科雜誌：美國婦產科醫學會會刊），探討臺灣婦產科醫師人力短缺的問題，稱婦產科為夕陽產業（sunset industry）。相關的研究亦指出，臺灣368個鄉鎮區市裡，四成無婦產科診所。現代醫學高度分工，主專科裡還有次專科，婦產科可分為婦科、產科與不孕症科等，人力分散，產科更慘。

北榮玉里分院婦產科鄭吟豪醫師，臺北市人，年方四十，取得專科醫師資格後，就在最欠缺醫療資源的花蓮縣南區行醫奉獻，曾一度是方圓百里唯一接生的醫師，每個月裡一半以上的日子須值班待命，常常好幾個月無法休假。據新聞報導，鄭醫師身體並不好，罹患免疫疾病，腎功能差，幾年忙碌操勞，雪上加霜，年初進展至末期腎病，等候腎臟移植。玉里地區的產科只剩鄭醫師與另一位資深前輩詹文宗醫師苦撐，不得不請北榮總院遠道馳援。

無獨有偶，位處新竹縣竹東鎮的北榮新竹分院，也有位苦情的婦產科醫師。曹俊達醫師，國防醫學院畢業，輔導會公費生，除在北榮與中榮受訓時間外，已在新竹分院服務二十五年。自從十五年前學長兼師父傅國維主任離職至鎮上開業後，曹醫師多數時間一人獨撐，是竹東地區方圓數十里唯一接生的醫師。偶有公費醫師下鄉服務來院，心不在此，不願久留，協助有限。曹醫師尚值壯年，身體偶有狀況，也是搏命行醫。

7月1日，全國新聞媒體大幅報導鄭吟豪醫師腎臟移植成功消息，太太吳宜玲女士是捐腎者，太太的左腎變成了先生的右腎，眾人祝福，以為美談。同一天裡，曹俊達醫師住院了。一開始判斷病情不單純，準備轉送總院處置，考慮時效，送到半途的桃園市龜山區林口長庚紀念醫院。進一步診斷後，不須開刀或侵入性治療，虛驚一場。既然只需點滴與留院觀察，曹醫師決定回新竹分院住院。原本院方已請傅國維主任回院幫忙照顧病人，曹醫師心繫病人，不想再麻煩師父，於是出現了吊著點滴查病房的場景。

為了強化偏鄉婦產科醫療照護與落實醫療在地化，今年3月8日婦女節當日，北榮新竹分院與新竹市新竹國泰綜合醫院舉行策略聯盟簽約儀式，攜手深化既有的合作關係，國泰醫院將指派四位婦產科主治醫師（含兩名女性醫師）至北榮新竹分院開設門診，免除偏鄉婦女（尤其高齡長者）長途跋涉到市區看診，也成立婦產科急診醫療ON CALL（待命）小組，減輕曹醫師的重擔。衷心期盼曹醫師保重身體，家人、病人、同仁望您平安。

References:

1. Wang PH, Sheu BC, Yeh JY. The sunset industry: obstetrics and gynecology concerns about the shortage of obstetricians and gynecologists. Am J Obstet Gynecol 2009;201(4):e12. [PMID: 19527901]

2. Lai LJ, Chou CL, Su HI, Chen TJ, Chou LF, Chou YC, Hwang SJ, Yu HC. No gynecologist in town: the gynecological care of women in rural Taiwan. Patient Prefer Adherence 2015;9:1077-83. [PMID: 26251581]

3. Chang WT, Leu HI, Chen HP, Lin MH, Chen TJ, Hwang SJ, Chou LF, Wang PH. Temporal availability of obstetrics and gynecology clinics in Taiwan: a nationwide survey. Taiwan J Obstet Gynecol 2017;56:636-41. [PMID: 29037550]

遠道來體檢的貴客

醫療服務有地域性，通常只有醫治重症罕病的名醫，病人才會自各地而來。不少內外科疾病的照護有持續性，病人會長期在同一位醫師處追蹤。曾有外科名醫從臺北調往臺中任職，老病人呼朋引伴，包遊覽車南下就診。做為一名家庭醫學科醫師，不太可能有病人大老遠來。今（2022）年4月初，兩個工作天內調任，來不及跟近三十年積累認識的老病人道別，臺北榮民總醫院新竹分院在新竹縣竹東鎮，距離臺北市北投區的北榮總院有九十公里遠，只偶而接到以前病人的電話與信件，一切醫療業務重新開始。7月1日，從臺北來了一位貴客，專程為了不那麼一般的一般體檢。

2月時，收到一封email，請教體檢事宜。通常受檢者會打電話到家庭醫學科體檢門診洽詢，不可能直接向主任詢問。八百多字的信，娓娓道出曲折緣由。黃舒芃教授，現職中央研究院法律學研究所特聘研究員，剛正式被德國波昂大學聘任為法律系講座教授，將於10月1日赴任。德國大學教授具有終身職公務人員資格，就職前需有體檢合格證明。以前在臺灣，報考與任職公職前，須至公立醫院、教學醫院或衛生所體檢，目前已放寬至全民健康保險特約醫院。在德國，則還維持須至各地衛生局（Gesundheitsamt），由公職醫師（Amtsarzt）執行體檢與開立證明。

疫情期間，臺灣公職人員進出國門不易，波昂大學因而通融，體檢可由德國在臺協會（德國外交部駐臺代表處）指定的特約醫師（Vertrauensarzt）在臺灣執行。學校已詢問過了，直接指名唯一一位具備德國家庭醫學專科醫師資格的醫師，顯然德方只信任（vertrauen）自己國家訓練與認證的醫師，即使是三十年前取得的資格。體檢綁定執行醫師資格，與醫療機構無關，配合大學作業時程，須於暑期完成。醫師調職到北榮新竹分院了，黃教授只好跟著來到全然陌生的鄉鎮。

德國是聯邦國家，對於任職公職前的體檢項目內容，並無統一規定，波昂市衛生局網站也未列出細節。參考德國各地衛生局資訊，基本上是自填問卷（過去病史、目前不適情形、住院史、手術史、家族重大病史、用藥情形、菸酒使用、毒品使用、運動情形）與一般體檢項目，包括：血壓、脈搏、身高、體重、BMI、視力、聽力、口腔喉嚨視診、聽敲觸診、神經反射、平衡協調、血液檢查、尿液檢查、心電圖、肺功能檢查，項目跟臺灣差不多，僅多了肺功能檢查。由於事先約好時間，全部檢查花不到一個小時。中文報告隔幾天完成後，再額外開立德文總評與證明。

體檢當天首度見到黃教授，閒話家常一下，加上網路搜尋所知，更加佩服眼前深具學者風範的奇女子，應是臺灣最傑出的年輕法律學者。黃教授畢業於國立臺灣大學法律系，碩士後赴美，取得哥倫比亞大學法學碩士，隨即轉往德國慕尼黑大學，三年時間獲得法學博士。返國十八年來，中英德文著作等身，出版十本專書，其中四本係由德國知名的學術出版社（Mohr Siebeck與Duncker & Humblot）審查通過後印行，另發表百餘篇期刊與專書論文，其中近五十篇係刊登於德國法學期刊。臺灣法律學者有此成績，聞所未聞，也因而榮獲十多項學術傑出研究獎。

德國傳統型大學（特別是成立於封建時代歷史悠久者）採取金字塔式的講座教授制，一個學系裡，教授數目不多。德國人取得博士學位後，還須經數年研究著述，通過審查，取得大學教師資格（Habilitation），方能競逐教授職位。取得大學教師資格時的年齡，全國平均高達四十二歲。教授開缺後遴聘，有四大特色：對全世界開放、不讓系所主導、限制聘用校內同仁（Hausberufungsverbot）、可另主動出擊四處尋才求才。相關規範旨在落實用人唯才與人才來源多樣化，正因如此，儘管德國大學絕大多數為公立、教授為常聘久任的公務人員，依然能夠維持高水準的教研品質。

波昂是樂聖貝多芬的故鄉，兩德分裂時西德的首都。波昂大學（Rheinische Friedrich-Wilhelms-Universität Bonn）已有兩百年歷史，也是目前德國聯邦政府評選出的菁英大學。波昂大學法律系隸屬於法政學院，享譽全球，教授只有二十六位（人數僅為臺大法律系一半），其中女教授才三位。波昂大學此次邀聘，係因重量級Udo Di Fabio教授即將退休，擬請黃教授繼任講座。Di Fabio教授為公法權威，曾任德國聯邦憲法法院法官（相當於臺灣的大法官）十二年。可能黃教授並非德國人，校方希望提前赴任，先與Di Fabio教授交接，一年後正式接任。黃教授將自己的講座命名為Lehrstuhl für Öffentliches Recht, Rechts- und Verfassungstheorie sowie Rechtsvergleichung（公法、法律與憲法理論暨法律比較），開設課程預計以德國憲法、歐盟法律、法學方法、法律比較（特別是德國與美國的比較）為主。黃教授風華正茂，還有二十餘年揮灑才能的時光。

黃教授離開醫院時，謝謝一路陪同各項檢查。事實上，前前後後，彼此都耗了些時間。三十五年醫師執業生涯，只碰到這麼一次情事，應該不會有下一次了。因緣際會，偶遇傳奇人物於偏鄉醫院，隨手記錄奇人異事，讓大家知道在理工自然科學領域外的臺灣之光。祝福黃教授鵬程萬里，開展非凡人生。

註：芃，讀音ㄆㄥˊ，草木茂盛的樣子。